时间:2017/8/3 13:56:48
来源:新民教育 选稿:陈乐
管爷爷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极为深刻。他住在我们的老年公寓。每天午睡15:00起床。那天我们14:50到他的房间。他很不客气地说,我每天15:00起床,你们来早了。于是,我们乖乖的在客厅等。
到了15:00,他从卧室出来,护理员阿姨帮他倒水泡脚。原以为这么一个“古怪的老头”接下来会“刁难”我们。结果,他照常与我们谈笑风生。似乎原本就应该这样。
第一次见面,我简单介绍了下自己。他问我答,“顺便”聊了聊我的老家,先生的老家。他都去过,如数家珍。给他做了常规的血压测量,用药指导后,又陪他聊了会。
管爷爷今年90岁,耳聪目明,退休前是大学教授,教古代汉语的。客厅的茶几、书橱、电视柜下层,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。
他说,这些只是他家里所有书籍的二十分之一。是平时要看的,才带了来。他给我们讲当今时政、讲空气污染、讲古代汉语、讲修辞手法、讲各种字体……突然有种“吃小灶”的感觉。难道是为了弥补我学生时代没有“吃小灶”的遗憾?
正在我“嗯、哼……”搜肠刮肚,试图接上话的时候。他指着我们说,你们呀,怎么什么也不懂,虽然你们读了医科大学,但是底子太差了。
真的吗?当年我可是很认真的好学生啊!汗颜之际,老爷子不留余地地继续说,你们啊,知识面太窄了。不过,这也不能怪你们。你们的老师不过是我学生的学生。第一次被批的“狗屁不通”,我内心居然有一丝窃喜。原来,我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啊。总觉得奔四的人,该与学习绝缘了。看来,不过是刚刚起步。
第二天,准时15:00去看望管爷爷。我们刷卡进去。听到门响,他从卧室出来。我叫了一声“管老师”,他从我的姓名、毕业院校,说到我的老家,我先生的老家。完全正确。这记忆力,让我脑子里的浆糊无处可逃。真想哭!
这次,我请教了他一个“世界难题”——关于孩子的教育。关于男孩子的教育。他定定地看着我,说,你想教育好你的孩子吗?我不假思索地说,当然想。他笑了笑,说,这事简单。先教育好你自己。你自己什么都不懂,怎么教育孩子?
我心里在流泪,我就那么差吗?好歹也读了一些书,好歹一直在努力中,怎么成了“什么也不懂”了呢?他继续说,孩子不需要教育,需要教育的是家长。如果你和你的先生,对孩子态度一致,做好了自己,家庭关系和睦,孩子自然是好的。
如果你所谓的教育,是“望子成龙”,那就更不应该了。你都没成,怎么能要求孩子成呢?我这小心脏,赤裸裸被刺得鲜血直流啊!这碗“毒鸡汤”我干了。
请教了其他同事,才知管爷爷出生于一个大家族,书香门第。兄弟姐妹四人,都受过大学教育。他一生育人无数,著书立说。两个儿子,一个是中学校长,一个是私企老总。妻子同为大学老师,五年前去世。
管爷爷的书桌上摆着一幅五寸的相框。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少妇半身画像,静雅美好。管爷爷说,这是她妻子年轻的时候,他为她画的。我们请他讲他们之间的“罗曼史”。
他说,没有。他们就是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。婚后柴米油盐,生儿育女。只是无论是自然灾害,还是文革迫害。无论是夫唱妇随,还是意见相左。他们这一生不离不弃,彼此相依。对于两个儿子,无所谓教育。他们只是做好了自己。
管爷爷住到公寓后,他的大儿子每天都来。二儿子比较忙,但每个周末也一定会来。管爷爷的房间有一大束腊梅花。进得门去,满屋飘香。是他儿子从自家院子里剪了带过来的。
周末我值班,先生带儿子来看我。我带儿子去看管爷爷。看得出来,管爷爷很喜欢小孩。对我们一幅“恨铁不成钢”的姿态。对孩子,却极其温柔随和。儿子进门,叫“爷爷好”。管爷爷的笑容立马从脸上的沟壑里跑了出来。
管爷爷拉着他的手,让他在沙发上坐下,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糖罐,给了我儿子两块糖果。儿子接过来,说,谢谢爷爷。然后,管爷爷又给了他两块,他没接,说,您已经给过我两块了,我不要了。
管爷爷转过身,对着我说,这个孩子,第一次接过糖果,说“谢谢爷爷”,说明他很有礼貌。第二次没有接,说我已经给过他了,说明他不贪心。这样的孩子,你想怎么教育呢?
话还没说完,儿子就把鞋脱了,把整个自己放进了管爷爷的沙发上。我说,你看,就是这样,把人家当自己家,一点也不受约束。管爷爷说,别管他,让他玩好了。孩子,要引导,不能管控。
然后,他问我儿子,喜欢听故事吗?儿子使劲点了点头。他开始讲《皇帝的新装》和《农夫与蛇》,引导他说,做人要诚实。要做好人,但是又要有分辨能力。这些童话故事,我给儿子讲过。只是,从管老师的嘴里娓娓道来,又是另一番味道。别说孩子,我也被吸引了。
从管老师家出来,我突然醒悟,我们之所以觉得教育孩子难,其实不是孩子的问题,也不是家长的问题。而是,我们的“力气”使错了地方。
东方网教育频道 陈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