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学汉语的学生突然变成了汉语教师

2015年，一个普通的秋季早晨，我们在大学上汉语课。差不多下课的时候，老师突然问我们：“有没有人想去高中当汉语老师？”一听到老师的这句话，同学们一下子就停下了讨论，沉默不语。老师又说：“我们要一个志愿者。需要什么帮助的话，我们的教研室都会帮助找教材，也会帮助设计教学方案。”突然我们听到了某人的声音：“好的，我要做。”其他同学轻松地缓了一口气，我呢，惊奇地发现那个声音是我的……就这样,我开始了我的汉语教学生涯。

从2015年到2016年，我在明斯克第23学校上汉语课。这所学校建立于1936年，是白俄罗斯历史最悠久的学校之一。学校不太大，一共有440个学生（包括小学、中学和高中），其中有45%从小学开始学习汉语。

明斯克第23学校

教差不多200个学生汉语，你们觉得应该有几位老师？答案是：只有两位！其中只有一位说汉语说得还可以。我的大学老师之所以让我去那所学校教汉语，是因为他们缺乏好的老师。但是10年前，如果汉语老师想在白俄罗斯小学、中学或者高中找工作，很难。因为2011年白俄罗斯只有1所中学开设了汉语课，2018年这个数字达到了6所，所以越来越多的学校积极地寻找汉语老师，甚至不顾老师的专业背景。

为什么学习汉语？

我教的是从6到9年级的学生，每个班都有差不多12-13个人。因为人数较少，我在讲台上站着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每个学生的表情，也能看出每个学生的特点。比如说，有的学生上课一脸茫然，我讲什么他们都听不明白；大部分学生还不太清楚，到底为什么要学习汉语，所以学习动机不太强；也会有几位“100分追求者”，对他们来说学习汉语就是为了考试成绩，其他都不重要；当然也有几位“十万个为什么”，主要是初中生，无论我讲的是语法还是文化，他们都很好奇，使劲儿地问为什么。那些孩子都看过成龙的动作片，所以他们觉得每个中国人都会功夫，甚至会飞起来（这个我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，谁知道……）。印象最深的是一位8年级的女同学，她叫雅娜。她是8年级班的小太阳：每次作业都全对，而且课外常常自己学习，不懂的下课跑来问我；无论学校安排什么文化活动，比如中秋节、春节、端午节等等的活动，她都是第一个报名的。她的声音虽然很小，但是好听，朗读课文的时候连最喜欢发脾气的学生都不敢闹。她听力和口语都很好，但是汉字记不住，也写不好。有一次，她的汉字作业一片“红海洋”，可当她看到作业本的时候居然还面带微笑，让我非常吃惊。我不满意地想着：“这什么态度啊！”但是寒假之后突然发现她的汉字书写好多了。问她，她只是微笑着说：“没有什么特别的，我只是多做了些练习。”后来我才知道，寒假的时候她每天练习写汉字，一天就写完了一本子……我问她：“你为了学习汉语付出了那么多努力，为什么呢？”她认真地看着我回答：“爸爸妈妈告诉我，学会汉语以后会有很多机会。”

近几年，白罗斯的父母们非常关注中白工业园的发展。父母和老师们都认为：学汉语人数增加的趋势和中白工业园有直接关系，而且这个趋势将来还会更火。中白工业园成立于2012年，是根据中白政府间的协议建立的，位于首都明斯克州。2014年第一家中国公司进入了工业园区——就是华为公司。2018年，华为公司在中白工业园开设了联合创新中心，同年白罗斯职员数量达到了200多人。2018年华为在白罗斯开了第二家旗舰店，在市中心的很多高楼可以看到华为广告。

2018年华为开了第二家旗舰店（来源：网络）

另外一家中国公司——中兴，也占据了白罗斯高科技市场的重要位置。除了推动品牌电子产品销售之外，中兴公司也支持高科技汉语教学在白罗斯的发展：2017和2018年，他们成为明斯克孔子学院节日赞助商之一；2015年中兴公司在我工作的那所学校开设了高科技汉语课堂。

2017年中兴公司参加了明斯克孔子学院节

在中国国家汉办支持下，中兴公司在明斯克第23学校开设了高科技汉语课堂

显然，看到中国公司给白罗斯提供那么多的机会，父母们就开始相信，学好汉语能让他们的孩子将来有很好的发展机会。学校也开始给各年级的学生安排汉语课。但是如前所述，汉语教学质量还是一个尖锐的问题。那么，白俄罗斯中等教育学校的学生学习汉语的时候会遇到什么问题呢？下面我来分享一下我教汉语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。

“洋（俄）腔洋（俄）调”学汉语

首先，我想先提到关于语音的一些问题。开始学习最简单的元音的时候，我的学生努力地跟着我读：a,i,u,o……但是到了e这个元音，学生们的苦恼开始了。白俄语语音系统没有e这个元音，但是字母表有一些相似的字母，所以一看到e学生就读[je]或者[э]。最后，我们通过无数的练习克服了这个障碍。但是语音挑战还没结束，接下来我们遇到了“uo”这个韵母。俄语和白俄语偶尔可以遇到u和o结合起来的音节，所以对孩子来说辅音“uo”这样的音节是一个恶梦。他们不会读tuo，而读成to；不会读luo，而读成lo。这些问题虽然不太严重，但是给学生增添了很多麻烦。所以有时候我们要一两节课一直练习同样的音节，一直到让我听到觉得舒服的、满意的发音为止。

汉字是我们第二个大的挑战。按照白罗斯教育部的规定，语言课上必须用横格本子，而且字母一定要有倾斜。小学的时候写字母没有倾斜的话老师一定会扣分。所以上汉语课的时候学生也努力地给我写了“倾斜的”汉字。而且，因为教育部的这个规定，汉语老师到现在还不可以让学生在田字格本练习写字。

另外，汉字有“钩”的笔画（如竖钩、斜钩等等）也受到了小学俄语字帖的影响。如果我们仔细地看一下俄语字母的字帖，我们就发现：实际上这些字母的笔画是很平滑的，有很多圆形的结构。所以我的学生写的“钩”经常是圆圆的，如下：

还有一位同学，很不喜欢写“我”这个字，对他来说这个笔顺特别难。那么，

为了写简单一点，这个学生把“我”写成了和俄语字母Ж差不多的形状：

提到汉字的结构呢，一些初级水平的白罗斯学生经常会把一个汉字写成两个：如“你好”他们会成为“你女子”。还有一次我在查看学生的作业，突然看到“第三鱼羊”这个词组，看了几遍都猜不出什么意思，难道是我教了学生那么奇怪的词组吗？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明白，原来他想写的是“地三鲜”……

就这样，我和我的学生们一起接受了不少挑战，克服了不少困难。教学过程中，不是只有老师教学生，通过对学生错误的思考，老师也可以掌握不少有意思的信息。这就是孔子说的“教学相长”吧。

正因为有了这么难得的教学经历，使我明确并且坚定了攻读汉语国际教育硕士的目标。2018年9月，我作为中国政府奖学金学生，来到上海，开始我的硕士学习历程。我的愿望是顺利完成三年的专业学习，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水准的汉语教师；抓住“一带一路”倡议带来的人生发展机遇，指导更多的白罗斯中小学生学习汉语，为他们的人生助力！

（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中心供稿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