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1/5/10 11:08:15
来源:上观新闻 作者:李迅 选稿:东方网教育频道 陈乐 黄澄怡
乍浦路靠近武进路的口,一座奇特的建筑。
笔者小时候曾在虹口区乍浦路附近居住,记得对位于乍浦路靠近武进路的口,一座奇特的建筑印象很深。它的外墙呈半圆形,又似朵朵莲花叠压而成,给人以异域风情的感觉。直到读了大学,查阅了一些资料才知道,这里原是一座日式的佛教寺院,又采用了印度的建筑风格,确为一种“混搭范”。
在日本,佛教具有很大的影响力。而且日本佛堂、寺院众多,宗派也林立。其中,位于京都的西本愿寺不得不提,因为它是日本最大的寺院之一,为佛教净土真宗愿派日本总寺院。寺内的唐门、白书院、黑书院、能舞台等均是日本国宝级建筑物。199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将西本愿寺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。
20世纪初,西本愿寺把别院建到了上海虹口当时日本侨民较为集中聚居的区域,即开首提到的奇特建筑——位于今天乍浦路455号和471号,占地约260平方米。资料记载,西本愿寺上海别院建设由长期在上海居住的第22代西本愿寺门主大谷光瑞(1876—1948)发起组织,聘请日本著名的日籍建筑师冈野重久设计,以印度佛教遗址为蓝本,为“阿旃陀式”建筑,由岛津礼作工程所承建,费银5万两,1931年落成。
别院式样颇为奇特,它坐西朝东。室内主体建筑是一座仿印度支提庙的东西纵长呈马蹄形的拱形大厅。北端是一个半圆龛,供日本人祭拜和安放骨灰盒之用。沿街东山墙为大的半圆形火焰形券面,券上饰有一貔貅站立其上的莲花瓣图案浮雕,券下缘为禽鸟浮雕的带饰。在此带饰和下方的莲花纹样之间本有一大块高浮雕,表现热带丛林中有白象出没的景象,浮雕内有7只大象,姿态各异,两端雕着两尊坐式菩萨。这一大块高浮雕在20世纪六十七年代遭到破坏。再下是三行横条,每行横条上有7条竖向雕刻的3朵圆形莲花浮雕,共21朵,形状各异,朵朵形态逼真。莲花墙北侧有铁栅,可以看见西本愿寺的边门,门廊前上方饰有微型小塔。
说起日本僧人大谷光瑞建造寺院为何要采取印度风格,还要从他的独特经历出发。笔者最近读到《读书》杂志今年4月号邵学成先生《武士驯象:从丝路探险到上海建筑》一文,了解了其中的一些情况:大谷光瑞早年在英国伦敦游学期间,见到斯文赫定等人的丝路探险和佛教考古成果,作为一名佛教徒,内心受到刺激,就决定奔赴印度探险。为此,他召集门徒留学生11人在伦敦组成“大谷探险队”,并于1902年出发对当时英属印度境内佛教遗址进行考察,其中队员藤井宣正等三人还对印度阿旃陀石窟进行调查,对主要石窟的建筑形制、壁画特点都进行拍摄记录。同时大谷还派遣两人对中国新疆进行调查,这支调查小队对新疆、甘肃等地进行一系列探险、考古活动。当然也有资料显示,他们也盗掘,破坏了众多古遗址、古墓葬,一部分珍贵文物被偷运回日本国内。1903年大谷接任西本愿寺第22代住持,法号“镜如”,此后更将精力投入到亚洲探险事业。随后数年里,大谷探险队足迹遍布古代亚洲佛教传播区域,收获颇丰。同时日本建筑界、美术界也掀起了一股“印度热”,一批学人奔赴印度考察,艺术家对阿旃陀石窟壁画进行临摹,带回第一手资料。1942年,大谷光瑞出版《印度地志》一书,是他本人,也代表了当时的日本学界对印度地理学、宗教学研究的系统集成。所以,大谷光瑞力主将西本愿寺上海别院建造成印度式样,也反映了大谷光瑞对印度佛教文化的一种执着的兴趣。
据《虹口区志》记载,别院建成后,曾是在沪日侨重要的集会场所,还举办过多场法会活动。直到抗战胜利后,日本僧侣遭遣返,寺庙由中国政府接管。新中国成立后,这里一度改作海运局宿舍,现为虹口体育发展实业公司使用。1999年9月25日它被列为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。
最近笔者在翻阅2013年九州出版社出版的已故著名考古学家石璋如先生的《口述历史》时,意外地发现了一段有关上海别院抗战胜利后曾被设立为“和平博物馆”的史料,在此也补记一番。据石璋如先生回忆:
“抗战胜利后我来到上海接收和平博物馆,日本占领上海时原址为西本愿寺,是根据京都大庙西本愿寺而命名,汤恩伯接收上海时把接收物资存放于此,改称和平博物馆,空间甚为广阔……从庙内有台阶可通,在庙门外也有车道可以下去地下室卸货。地下室放的是在中国战场阵亡日军的骨灰坛,所以日本人在此地非常恭敬。这里是军队代为看守,移交教育部,教育部再给中博(中央博物院)接收,不算是我们直接接收……后来三十五年(1946年)中博回来之后,就设立了中博上海办事处……中央图书馆看上庙外的空地,想要在这里盖图书馆的阅览室,把佛殿留给中博,我就不清楚后续情形如何。”
这个和平博物馆在上海解放后的资料未见记载,估计后来就草草结束了。今天当我们经过虹口区乍浦路、武进路口一带时,还是很容易看到西本愿寺上海别院留下的高大建筑和别致院落,在这座上海现存唯一的带有古印度佛教文化印记的寺庙遗存边徜徉,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历史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