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着，一重重的影交叠着，树梢顶着夜空，没有树叶，枝头空旷着，浓重的夜幕下只有乌鸦的几声叫。

“叩叩叩——”急促的敲门声划破临县这个偏远村子里的寂静。

“老许！老许！”来人敲着门。门从里面被拉开，被叫老许的人手里还正在批上外套。

“诶，你怎么在这儿？这个点儿你怎么在这儿？”老许眼睛还是半眯着，看见村里的小伙子半夜三更来敲自家门很是不解。

“老许，别说这个了，你看！”李生指着靠在一旁的一名昏迷的女子，“今天我本来准备早点去山上打猎，都走到山脚下了，看见有个人躺在那儿，吓坏了。她好像是被人砸了，脑袋后面全是血！但是她还有一点气息，我看她挺着个大肚子……”他挠挠头，“我不能见死不救啊！我们村子有生病的都是去隔壁村看病，她好像撑不了那么远我也没力气带她去，我只有来找你！你是仵作，应该也是通得一些道理的吧！”

女子靠在墙边，肉眼几乎看不到气息起伏，老许用手探了探鼻息，还活着。

“李生，快，把她搬到验尸房内！就那边！”老许指着验尸房的方向，侧身让李生抬着那名女子进院子，等他们进入院内，便关上了门。

老许急冲冲地跑到验尸房，用布条棉条压住脑袋后的伤口，防止更多鲜血流出……

女子的睫毛突然抖动了一下，接着缓缓的睁开了眼，但她的眼睛颤抖着睁开，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，只是说了一句“孩子……救我的……孩子……”

老许惊了一下，再去探女子的鼻息，已然消失了。李生被吓的愣住了，“老许，她死了吗……那这孩子怎么办？这孩子怎么生啊！这……”

“她说让我救她的孩子……她的孩子看起来已经快足月了，我狠不下这个心不救啊……”老许叹了一口气，“你出去吧，我来帮她生这个孩子！”

半个时辰后，孩子的啼哭声在房内响起。

“这个孩子的母亲看穿着就非富即贵，还是巫师的打扮，肯定是有人故意杀他们，老许，那这孩子……”李生看着老许怀里的孩子，担忧地说到。

“别说了，那女子已经去世了，找个地方埋了吧。”埋头看着怀里的哭泣的婴儿，“这孩子……唉，就是许家的孩子了，今后就跟着我吧。虽然我只是个仵作，没人愿意和我成亲，但是也绝不会亏待了这个孩子。”老许抱着孩子。

老许一个男人单独的住在家里，只能用穿过的衣物简单包裹住孩子。又看了女人一眼，发现女子身上的玉佩形状奇特地坠在腰间，于是将女子身上的玉佩拿下，放在孩子的身上。“就当给这孩子留个念想。”

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头，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，枯树冒出了新的绿色枝桠，“春天要来了，就叫她许枝吧。”

如今世道巫师为尊。术士、萨满等皆有，但是巫师才是主流派别。此事最看天赋，如是普通人，却是连门槛都摸不到的，更别说当巫师。世人皆崇拜巫师学习巫术，连王上也专门设置培养巫师的巫师院。但巫师院不是什么人便能进去的地方，大多是名门子弟巫师世家的后代，平民百姓极少有，除非天资极高才会被破格收进巫师院。且巫师们掌管着预言、蛊、毒、医四界，巫师院也分为四个门派，能力出众的巫师融会贯通，所以经常在勘查命案中发挥着重大的作用。

巫师院的巫师为王上与神灵沟通，还为大大小小的祭祀做准备，保证最大程度地与神灵共话，以此维护朝政稳固社会。

临县不大，最边缘确是一座高山，名曰君临山。每位新王上任，才会来此山山顶上的那颗巫树周围进行大型祭祀与占卜观测。在平时，却是个有些荒凉的地。因为每次有人到来都说明一代王上的殒落，所以世人也鲜少靠近。

许枝慢慢长大，和寻常女孩不同，她不喜欢竹蜻蜓，不喜欢停在花朵上的蝴蝶。她喜欢和她父亲一起去看看各种官府的案子。

每次在早晨看父亲拿着工具箱赶往官府时，她总是会问：“爹，我也想一起去，可以吗？”在她八岁前，老许只是在家里给她讲一些验尸工具的使用方法，他认为许枝的母亲可能是巫师这样的身份，且许枝是个小女孩，所以从不真正的带她去。可许枝总是在他给她讲授知识的时候认真的听，还能举一反三，问出的问题会让老许也大吃一惊。

许枝八岁生日的那天早晨，她趴在家里的木桌上哼哧哼哧地吃着老许匆忙做的长寿面，尽管这面里只是舀了一点猪油，放了几根青菜，素的不行，但许枝依然吃得津津有味。她边吃边看着老许在家里忙忙碌碌地收拾验尸的工具箱。小刀、小锤、剪刀、镊子、醋、苍术、皂角、麻油、生姜……许枝在心里默念着这些东西的用途。

老许注意到许枝的目光，“枝枝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许枝立刻打断他：“爹！你能让我去看看了吗？”

“我是怕你接受不了，你还小。”

“爹，我不小了！而且我可是仵作的女儿！我有您这个师傅，我不怕。”许枝拍了拍胸口。老许无奈地叹了口气。“去了之后只能远远看着，现场还有检验官等等，切莫出声。“

许枝从凳子上跳下来，挽着老许的手摇，“知道啦知道啦，您最好了。”

老许被晃得头晕，赶紧制止住她：“行了行了，去收拾，把我还没放进来的东西拿来，我也看你是真记住了没。”

收拾好了工具，许枝跟着老许出了门。

“枝枝，我且问你，食醋在仵作验尸时应该怎么使用？”老许一边走，一边问着许枝关于仵作的一些问题。

“醋可以浇在炭火之上，形成蒸汽，尽量去掉尸体散发的味道。叫蒸醋祛味。”

“那麻油和姜呢？”

“用麻油涂鼻，或者作纸捻揾油鼻孔，再在口中含姜都可抵御尸臭。”

……

一问一答，老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，“我们枝枝真是聪明，看来以后枝枝是会成功之人。你母亲定会欣慰的。”

说着这话，许枝埋下了头。她一直知道，自己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，胡思乱想之际，一阵阵铃声自背后传来，道上的人自动避开到一旁。

众人停下了脚步让路，许枝被父亲拉到一边站着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，眼前突然闪出这群人在马车上交谈，又下马车走路、进入官府、在尸体面前查看的样子，像走马灯一般，迅速闪过又回归现实。

许枝歪了歪头，以为是自己花了眼。扯了扯老许的衣角，问道：“爹，他们都是什么人啊？为什么大家都要避开他们？”

“他们都是巫师院的人，有巫师，也有萨满。互相协助，掌管着天下的预言、蛊、毒、医四界。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是萨满，手上拿着的是神鼓，其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，”老许低了低头，“不过巫师院的人经常会出命案现场帮忙破案，毕竟他们有的本事不是我们仵作能有的，仵作只可从尸体上推断，却不能通过其他的东西上看到线索，巫师却可以有其他的能力辅助，甚至灵魂附身与预言。”

“预言？”原来他们就是巫师。

“对，很神奇吧？不过确实存在的。”

许枝不说话，她刚刚看到的东西是什么？为什么巫师走过，她心里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？似乎有什么联系似的。

“他们是要去府衙吗？”许枝出声。

“看路径，他们现在应该是和我一样要去府衙查案。看来这次的案子有些棘手，都惊动了巫师院的人来。枝枝，你一会儿绝对不可以出声打扰。记住了吗？”

许枝一惊，点了点头。

走到府衙门口，许枝并没有看见巫师们进入的身影。老许拉着她走进府衙内后，对检验官说：“这是我的女儿，叫许枝。我是想把我的本事交给她的，所以今天带她来看看。”老许有些紧张“我保证她不会捣乱出声的。”老许碰了碰有些走神的许枝。

许枝回过神，“我会乖乖在旁边看的。”

检验官有些惊讶，毕竟……“女子做仵作？老许，你别病急乱投医啊，没儿子你让女儿学，哪有女子做这个的……”

“女子也可以做仵作，这世上哪有只有男子能做而女子不能做的？”许枝提高了声音回着他。

检验官不在意地笑笑，“那你去吧，在旁边绝对不可以出声，也不能随意跑动。”转头对老许说道，“今天有巫师院的人来，如果出了什么事，我可不会替你担保。”

老许先按常规检查了尸体，许枝跟着他的动作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判断。一段时间后，老许转身对检验官说了些什么。

过了一会儿，一群巫师进入了府衙后院中，一名巫师蹲下查看尸体，然后转身和同伴低声交流着。

许枝一顿，意识到了什么，这不是刚刚她眼前的走马灯一样的场景吗？为什么一模一样？

在走马灯一样的画面中，这个巫师会站起来换另一个人站在尸体前，然后对着尸体敲响神鼓……

许枝回过神，巫师果然站起身来，另一个巫师拿着鼓上前去……许枝以为那些画面只是走神的遐想，但此刻，她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，与刚刚眼中的一模一样。她不禁心头一跳，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，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，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不可能仅仅是巧合。

这么想着的时候，老许已经脱下仵作的装备与衣物，整理好了工具，走向许枝，将她带离了现场。

许枝转过头去看，却被老许扯住往外走。

“别看了枝枝，这个案子太复杂了，萨满要灵魂附身来破案了。”

“真的可以灵魂附身吗？还有预言，是真的吗？”

老许笑了笑：“当然了，不过都是需要天赋的，大多数都是普通人，你不了解也是正常的。不过掌管医的巫师也有很多不是吗？每个巫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。我现在教你的其实都是融会贯通的，如果我们家枝枝也能做一个精医术的巫师是再好不过的，不过这事也不是强求来的。”

许枝没有吭声，想到刚刚看见的画面，又联系起父亲说的话，她似乎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上隐藏着的一些，所谓的巫师天赋。会和她的母亲有关吗？她只知道母亲很早就去世了，自己是父亲收养的孩子，关于母亲的身世，不仅是许枝，连父亲也不清楚。母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？

许枝开始和同伴、村里的老人等打听巫师和巫师院的事。现任的王已经在位近十年了，所以上一次君临山有大型的祭祀仪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。全国有最优秀的培养巫师院的地方，在巫城的巫师院。

巫城啊，一国之都。

作者简介

余童，上海视觉艺术学院2024届学生。

指导老师简介

陈雷，北京师范大学硕士，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新媒体艺术学院广编专业教师，研究领域为新媒体传播、AI创意写作等。

陈佶，上海网络作家协会秘书长，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新媒体艺术学院兼职副教授，研究领域为网络文学等。